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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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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

鐘曲站在文櫃旁,背脊挺直,如青松一般,聽得程儼這般說,絲毫不見慌意,微一拱手,道:“程大人所言,下官不明。下官昨夜受聖上所召,於戌時四刻應召入宮,亥時一刻左右出宮,出入皆有記錄,聖上亦可為證。至於程大人所說的什麽墻,什麽字,一概不知。”

穆雙安往前一步,道:“我們查閱了昨日酉時至亥時二科落鎖前的出入記錄。一共有四位大人出入過靜寧門。其中兩位是李院正並吳太醫,兩人為伴同回了太醫院,有太醫院中人可作證。還有一人是聖上在召見鐘大人之前召見的刑部尚書鄭大人,鄭大人於戌時二刻出的靜寧門,戌時三刻出的神武門,皆有記錄在案。只有鐘大人,在亥時一刻有出靜寧門的記錄,接下來的出宮記錄卻無,不知鐘大人昨夜走的哪個門出的宮?”

鐘曲微微垂下眼瞼:“我出了靜寧門後,就回到了文明殿當值。”

小內侍給程儼拿過來近一個月的當值安排文書。果然裏頭明確記著鐘曲於x月x日夜間當值。且不僅如此,這半個月都是他一人值夜班。

魏廷亦作證道:“鐘大人高風亮節,常常主動替同僚夜間值守,你們總不能因此就冤枉於他。”

鐘曲為人謙遜,這些時日又頗得聖上青眼,誰也不吝在此時結份善緣,也紛紛作證,道鐘曲為人良善,裝神弄鬼之事定非他所為。

“那昨夜鐘大人幾時回的文明殿,哪位大人可以作證?”

眾人一時安靜下來,魏廷不快道:“我們素來都是單人值夜,怎還會有旁人?司天監也是單人值夜,穆女官難道不知?”

穆雙安攤攤手:“總之,鐘大人並沒有人證可證明出了靜寧門後就回了文明殿並一直待到了早晨。”

鐘曲看著她,道:“證據呢?我沒有人證證明回了文明殿。你們咬定我做了那事,又可有證據?”

穆雙安認真的凝視他,他略低著頭,十分沈靜,不見驚慌,也不見得意,似乎只能從他身上感覺到濃濃的疲憊之感,道:“我仔細觀察了那刻鑿出來的痕跡。扁扁的,有些薄,上下只有兩分,但往裏應有個三四分的深度。那樣的痕跡,用禁衛軍常用的腰刀是刻不出來的,必得是薄薄的鐵片,一道一道刻出來。一般人少有這樣的技藝。但是之前請鐘大人加蓋文印時,看到大人拇指、食指關節內側及虎口處皆有厚繭。這種繭子通常只在熟練石刻的手藝人手上常見,習文寫字的讀書人手上卻不常見。”

鐘曲握掌成拳,扯動嘴角勉強笑道:“穆女官這話有些牽強。鐘某愛好石刻只是個人之好,並非證據。況且後宮宮人內侍百千,難道就沒有精於雕刻之人?”

“後宮裏自然可能有精於雕刻之人。但他們卻拿不到那瓶胭脂。”

鐘曲似有些微微站立不穩:“你胡說什麽?”

他為了這日,使下人去買了些胭脂水粉,卻怎料正遇到出宮來尋他的昌慧。昌慧是公主,性子霸道,一見桌子上的胭脂便冷笑道:“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怎麽,有情人不得眷屬了?”憑他怎麽說,她都不信。

昌慧發了好大的脾氣。還是他最後說是買來送給昌慧,又怕粗糲,是以未送出手,這才把她哄轉過來。

只是他買的胭脂,昌慧那日走時全帶走了,回宮後又叫人送了瓶胭脂過來,只道是胭脂寄情,卻只能是他二人寄情之物。

他原以為胭脂都差不多,今日來看,只怕問題就出在那上頭。

穆雙安本不欲在人前挑明他與昌慧之事,卻不料鐘曲咬著牙狠道:“你不明不白就要帶我去牢獄,預備要屈打成招?”

穆雙安緩緩搖頭,:“證據就在你身上,怎麽會是不明不白。鐘大人可知,那胭脂是胡國使團呈送我國之物。胡國的胭脂與我國京中常用的相較,最重要的是香味有異且濃厚持久。鐘大人在後巷呆了一夜,冒雨刻了那麽些字,夜黑雨大,看不清墻面,刻的字多有橫豎筆畫歪斜搭不到之處。清晨時又怕胭脂被雨水刷盡,每個字用量都不少。刮填用的亦是小扁刀,那刀雖經過反覆沖洗,只是時間太短,想必現在湊近鐘大人依舊還能聞到香味。”

旁邊有一小吏驚道:“我說鐘大人今日怎麽多有香氣,鐘大人還說是衣物熏香所致。”

穆雙安道:“況且,鐘大人從後巷出來後又到了文明殿當值,想必小刀和胭脂瓶並未找到丟棄之處,必然還在鐘大人身上,亦是一搜便知。”

她話音一落,程儼微一點頭,杜益與立即帶了幾人押著鐘曲搜身,果然在他身上搜出來一把小刀並一個瓷瓶,打開一看,瓶底還有一層餘留的胭脂。

杜益與道:“如今鐘大人還有什麽話可說?”

鐘曲仍如青松一般挺直站著,背脊不彎,頭高高擡起:“鐘某無話可說。”

他說的無話可說是真的無話說。被抓進了禁衛軍牢獄,審了三日,刑罰也用了,他楞是一句話未說。

皇帝得知消息後勃然大怒,鐘曲,他頗為寵信之人,竟是青襄餘孽,猶如當眾給了他火辣辣的一巴掌。皇帝嚴令,從重治罪。眾人都知,他本人的命是沒了,只是看他親族能否活命了。

急得昌慧在外頭四處奔走,在承天殿長跪不起。只是皇帝對上官琦有慈父之心,卻未必對每一個孩兒都有,任憑她跪暈過去,也只是叫人將她擡回宮裏,一句從輕處罰的話也未提。

昌慧醒來後奔潰大哭,只說若是鐘郎沒了,她便也不活了。這話誰敢傳到皇帝那裏去,只好輪著番的勸解她。

杜益與原以為抓了鐘曲,一切就了迎刃而解,未想到這鐘大人平日裏看著文文弱弱一書生,骨頭卻硬得很。身上都沒幾塊好皮了,硬是一個字也不吐。

杜益與垂頭喪氣坐在堂中,道:“我是真不想審了。如今物證齊全,小扁刀和胭脂瓶子是眾目睽睽在他身上搜出來的。不論他人認是不認,此事就是他做的再不會錯。”

旁邊一人道:“這事毫無疑問就是他所為,頭兒只是想以他為突破口。畢竟冗兒鬧鬼一事如今還無甚頭緒。”

蔣蒙聞言也湊過來,前日他因家中有事請了假,今日方知鐘曲竟有涉鬧鬼一事,他想了想,道:“難不成冗兒鬧鬼一事也是鐘曲作為?”

杜益與搖頭道:“自然不是,靜寧門外尚屬外朝,而尋芳殿在靜寧門內,是後宮殿宇。鐘曲作為外臣,雖奉皇召可以出入後宮面聖,但路線行走均有內侍領路,出入也皆有登記,哪裏由得他隨意而行,是以他怎麽可能在深夜跑到尋芳殿去裝神弄鬼。”

亦有人附和道:“前日將鐘曲抓了後,我們亦查了鬧鬼那幾日的出入宮記錄,正逢聖上身子不適,那幾日並沒有外臣奉召入宮。”

蔣蒙明白過來:“所以說,後宮裏定有他同黨,頭兒想從他這裏順藤摸出來。”

杜益與嘆道:“打算只怕是要落空了,鐘曲嘴緊得很,一個字都未吐過。”

屋中的禁衛軍均感頭疼:“因著他,昌慧公主每日過來痛罵咱們一頓。”

蔣蒙今日剛進禁衛軍衙門就聽見有女人在其內痛哭斥罵,他深感新鮮,後來還是同僚相告才知竟是昌慧公主。蔣蒙咂舌,昌慧公主實乃女中豪傑,不僅敢做實自己與鐘曲私下定情一事,還敢日日上禁衛軍來指桑罵槐。只是找錯了對象,鐘曲是犯了聖怒,皇帝不發話,她就是把禁衛軍上下都罵到十八代祖宗,也放不了。

正被昌慧在心裏問候祖宗的程儼,此時亦是頭疼得緊,他去了一趟 三州,詳查了一番,觸目驚心,三地官員中竟有數人被蠱惑。

皇帝震怒,一紙聖旨在三地官場引起血雨腥風。只是再往上又斷了線索。宮裏、民間同時掀起風雨,難道青襄廢太子果真還存於世?或者是其有後人在縱風行雨?只是能掀起這麽大的陣仗,其組織之龐大,只怕難以想象。

程儼看著手中的文書,鐘曲的幾無供詞,無論他說與不說,這事總是無所疑慮的。

程儼整理好文書正要去呈交給皇帝,忽聽門扉被輕輕叩響。

“進來。”

上官淩邁步而入,看程儼手握文書,問:“大人可是要去請見父皇?”

程儼道:“正是,皇上有命,每日需將進展呈上,我正要去面聖。”

上官淩點點頭:“我有一點新的發現,事情緊急,與大人同去面聖。”

上官淩是皇子,去見皇帝也無需另外通稟,程儼並沒多問,二人便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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